「因手術或藥物治療，導至身體發生之任何不良反應，稱為後遺症」，我像發現新大陸一樣，從厚厚的醫學辭典裡終於找到這三個字的定義，只是我有點懷疑，這三個字用在這病例上，是否恰當，因為接受手術的是她，但「不良反應」卻發生在她先生的身上…
上次回來複診時，我發現她的手術非常成功，不僅疤痕不明顯，外觀也比術前好看，柔軟度更是完美，正當我開口要向她恭喜時，她突然告訴我說，手術有後遺症，我心中納悶，整個過程只是將矽膠袋換成食鹽水袋而已，又沒動到別個器官，怎麼會有後遺症呢？我問她是什麼後遺症，她躊躇了好久，才不好意思地說出手術影響到她們的夫妻生活，我聽了，以為她的胸部還會痛，夫妻溫存時讓她覺得不舒服，所以要她轉告先生，「撫摸時不要太粗魯」，她聽了搖搖頭說，是她先生從手術後，變得對她「性」趣缺缺，尤其不敢碰她的胸部，如果不小心碰到，整個人像中了邪一樣，往往就「一蹶不振」而「鳴鼓收兵」。我注視著她那對完美的胸部，百思不解，術後的結果那麼好，應該更具吸引力才對，怎麼反而讓她先生失去「性」趣呢？因為以前不曾碰過這樣的病例，只好勸她帶先生去看泌尿科。
隔了幾天，我有事到泌尿科門診一趟，發現她真的帶先生來看診，當我辦完了事要離去時，不經意瞄到她先生的病例上寫著「心因性陽萎」幾個字，我回憶起手術那天的情況，終於明白她說的「後遺症」是怎麼回事了…
我這患者十幾年前曾用「矽膠袋」隆過乳，由於最近胸部有點不舒服來找我，經檢查發現裡面的矽膠袋有破洞，矽膠有外漏的現象，需要拿掉，為了保持原來的曲線，她要我幫她再植入相同大小的「生理食鹽水袋」。手術那天，她先生陪著來，手術完成時，我走出開刀房，她先生緊張地靠過來，問我手術的情況，我告訴他一切順利，他鬆了一口氣，然後問我能不能讓他看一下拿下來的「東西」。由於破裂外滲的矽膠不是很好看，尤其手術時常沾到血跡，更是噁心，以前我都不太喜歡拿給患者或家屬看，勸他不要看，可是他相當堅持。不出所料，當他看到我端出那盤沾滿血跡，狀似電影「異形」裡那黏答答、又會到處流竄的怪物時，突然呼吸急促、臉色蒼白，一陣作嘔後，整個人癱坐在沙發上，然後一再自言自語地說：「怎麼會是這樣子的呢？」為了怕他受不了，我趕緊把那東西拿開，他的情況才稍有好轉，不過，他被驚嚇的表情，一直到夫妻兩人離開醫院時都不曾消失過。
西方有句諺語：「美麗是膚淺的 (beauty is skin deep)」，性感美女如果剝去外皮，留下一堆爛肉，諒也無人欣賞；美麗是一種遐思，「猶抱琵琶半遮面」是最引人的，任何美的東西不要太露骨，留點讓人想像的空間，這個世界將會更美好。
(刊登於民國九十年七月二日民生報)
